坐飞机到香港总是很愉快，因为可以很轻松地出关上机铁，半小时到中环地铁站，想去哪儿都很方便，即便是打车，也不恼人。而连着中环站的IFC又是最佳购物约会地点，还能看到最In的电影与时尚风。每每忙碌不堪的师父，总是分别约见所有的人在此聚合，一个接着一个约谈，在这栋楼里上上下下地游走，从吃饭到喝茶咖啡或游逛，端看此人有多少时间会面，而分别出现在不同的角落，其他排队等候的人也不寂寞，可以随处瞎晃，真是个周到的选择。
唯一的缺点，是很难抢到坐下来的位置，如果人多，难度又增高，必须抢在开门时间霸位，然后等师父出现。这招很驴，却保证皆大欢喜。
那天大队人马好不容易吃完午餐，师父问我有话要说吗？在我开口前，他接着说：“我先开个小会再跟你谈，你在附近走走，别走远。”于是，我赶紧到处寻找有空位的咖啡座，刚坐下，师父便出现了，时间掐算得很精准。
我其实无话可说，多半是别人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转述过程，师父用诡异的表情看着我，似乎我有话要说没说。这大概是我们大家的通病，未见面时一肚子话，真有机会说，什么也忘了，都是别人的事，我没事。也许跟别人天要塌下来的心情相较，我便显得微不足道而不好意思开口了。
师父忽然转头对着秘书说：“我很担心中国人再过百年也难以打败日本人，即便是日本现在困难重重，有各种难解的习题，他们却打从骨子里更努力做好本分的工作，人人如此，服务周到得让人汗颜。”师父又对坐在我面前的怀孕女孩说：“我看中国的心情，就像你看待腹中的婴儿，他这一代将是中国的未来。”
我跟女孩诧异地互相对望，心想：“他怎知道是男孩？”上午才刚谈起，女孩怀孕期间发生许多事，她深刻地感受到腹中是男孩，在保护妈妈。数日后，产检确认的确是男孩。
“做一份工作，由衷地服务到底，事事都是自己的分内工作，即便是跟自身责任无关，也要让周遭每个人都感受到细致的体贴，这就是眼前的日本人，越是困难的岁月，越要尽更大的努力把工作做好，而且是发自内心深处地心甘情愿，一点也没让人感到勉强。日本人的生活态度，远远超越许多先进国家。我去过日本许多次，这次印象更深刻，仿佛灾难让日本人更坚定地守护本分。”访日几天的师父忍不住感叹：“中国人要如何胜过日本人？”
这是个悖论，也是《金刚经》一再演绎阐释的真相，更是近代物理学发现的宇宙实相。古人早已用各种从天文转换的术算，来检视人生，如易经、八卦、天干地支八字、西洋占星与塔罗，所有的数字，都来自天上运行的星星，看得见摸不着，却始终跟我们的存在彼此呼应。
如果宇宙是一个完整的个体，那么化整为零与化零为整的过程里，我们每个人都与周遭遇见的每个人息息相关，即便是偶而相识，看一眼，所造成的影响，都不可思议地发生重大作用。
<ignore_js_op>
从这个角度去检视日本人的服务态度，这是个真正实践宇宙伦理的民族，无论如何，超越一切的信仰，直抵核心。
若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先从周遭生存环境着手，这便涉及到“服务”的本质。
有回上电台接受访问，节目结束后，主持人跟我抱怨该如何摆脱与同事相处困境，我随口问：“你每天在办公室的时间多长？跟家人相处的时间有多久？”这问题似乎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说：“同事，是没有血缘的家人，比亲人还亲。”
上午跟编辑朋友谈到《金刚经》，许多人惧怕经书，误以为读经就是放弃一切的“空”，然此空非彼空，若强调“无中生有”的空，却又很容易被误读为利益导向地“求”，打坐一小时，便想得到年轻十岁的功效。但若直接阅读经典，根据许多人的经验，妙用无穷，几乎想得到的，都能自我如愿，无须求助于任何人。
这是个极端强大的悖论，越是利益导向，越难如愿，越是心无旁骛，反能轻松自如。几乎没有人不理解这个道理，多数人却仍选择烧香拜佛求神问卜。而我们磕头如捣蒜的神佛，几乎都告诉我们，神在自己心中，求自己最快最直接最有效。重点是，你的心有多大？装得下多少人？你的世界就有多大。
回头看我们追着跑的师父，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思考周边学生与学生们所处环境，以及他们要面对的困境，于是，他的世界，便因越来越多的学生而扩张，遍及世界各地。
如果坐高位的师父脑子里想的是“人人为我”而非“我为人人”，那么，他终将自己摔落宝座，成为人人喊打的“大师”。而埋头苦思“我为人人”的人，即便是小店里的服务生，也必成大业。这一点，大家都明白，却很难做到，问题出在哪里？
文/陈念萱
原题《服务至上》
已有0人发表了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