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的人|徐京坤:航海给了我最短暂又最精炼的人生教育

来源:青岛晚报/掌上青岛/青网    更新时间:2020-02-24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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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京坤:

中国双体帆船环球第一人

徐京坤航海运动学校校长

“帆船之都”青岛城市品牌宣传推广形象大使

08年残奥会国家队队员

曾几次受邀写自己的故事,青岛梦想号的环球正在最后的关键航程,为了保障航行,且工作繁多,一直就拖到了现在,自己这短短二三十年的人生,十五载的帆船生涯,回想起来真是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的故事各种曲折,或许有一言半句,能够给同样囿于生活的你一点点力量。

没有左手,山里孩子,学历不过初中,我拥有的先天资源,甚至离平凡都还有一大截距离。

但很快,我就要开着我的青岛梦想号在地球上画下一个完整的圆了,三年多的时间,航行3万多海里,跨越了三大洋,40多个国家和地区,这是咱们中国人第一次用双体帆船实现环球。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一个英雄梦想,不是万人的英雄,哪怕只是父母、妻子、儿女的英雄。 我相信,每个人都拥有梦想的权利和实现梦想的能力。 

他们说:这孩子废了

我是个山里孩子,出生在大泽山西麓,岳石河畔的小村庄里,据说大泽山曾是海中孤岛,唯有扬帆才能通行来往,这点儿虚无的上古传说,大约是我小时候跟帆船的唯一连接。

12岁的一场意外让我失去了我的左手,但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我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这孩子,废了。”这可怕的梦魇曾一度让我绝望。 我在山间水肆意撒欢无忧无虑的童年,就像来不及减速,就紧急刹车的绿皮火车,那样突兀的戛然带着令人不安的巨大噪音, 诸如未来这样庞大、渺茫得让人心生恐惧的词汇如四溅的火花般闯入我的脑海。这些细碎的忧虑和慌乱,我不知道该跟谁说,因为谁也不能给我答案。 跟别的青春期少年不肯遵循父母安排的人生道路的叛逆不同,我的父母同样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儿,甚至他们也隐隐认同着村人对于“这个孩子废了”的论断,并且基于此在盘算我的未来。 那时,我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关于未来,我能想到的,也只有我体育特别好,跑得快,踢球也不错,曾经当一名足球运动员是我的梦想,可是青岛足球学校的学费是我的家庭承受不起的奢望;我崇拜军人,可是少了一只手,部队的大门也不会向我敞开了。 人家说,青春就是因为未来有无限可能而美好,而我的却是所有的死胡同早早现形,那些可能性却飘渺的不见踪影。

长期的药物治疗,在那个时候让我的身体臃肿不堪,我还能做什么我真的无从得知,我只知道不能再这样活着了。

从学校回家有十几公里的路,我买了沙袋,绑在腿上,每周末这样跑回家,周一再这样跑回学校。慢慢的镇上很多人都知道我,那个特别能跑的孩子。

跑出大山

16岁那年春天,我接到了去体校训练的通知,这简直是通往未知未来的一束救命稻草,虽然那未来依然晦涩,瞧不出模样来,但这至少是当下的漆黑里唯一的一点光亮,我欣喜若狂的死命抓住,哪怕那稻草满是荆刺,扎得我鲜血淋漓,也不敢放手。 在别的世界里,我永远少半条胳膊,而在田径场上,我跟别人一样,有两条腿。除了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面对生活,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怎样更有力的挣扎。 没有什么循序渐进,生活一甩手就把我丢进了一群有几年经验的健全人老队员中间,每天跟比自己大几岁的高中生一起进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 训练完,趴在地上干呕,除了水什么也吐不出来,眼前发黑,人就好像大旱过后河滩上的鱼,只剩下了呼吸。

回到住的地方,什么也不想干,饿着肚子瘫在床上,一觉睡过去,第二天早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几乎起不来、动不了,可是,我知道,必须起床去训练。 感受到教练和队友对我的怀疑,不敢显现出哪怕一丁点的退缩,因为我知道只要自己透露出一丝一毫的累了、不行了,所有人就会顺理成章的肯定心中的不信任,让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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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够穿越时光,来到了那年夏天,去轻轻拍拍煤渣跑道旁那个鲜血淋漓的少年的后背,告诉他,你不必惶恐,也不必迷惘,抹去心头的泪水,生活给你准备了丰盛的筵席,尽管未来仍旧许多凄风苦雨,可是你将一如既往的凭着自己的勇敢、倔强和坚韧闯过去,闯进一片更广袤的山海水天里去。 秋风起时,带走落叶,也带来了果实,我被选调进了省队,备战第二年的省运会,后来又被推荐试训国家自行车队。 

19岁的奥运

历史上有很多活得汪洋恣睢的年轻人,20出头已经写下不少恢弘篇章,纵横捭阖、折冲樽俎,抑或射石饮羽、白鱼入舟。 我从不曾奢望过这样的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而08年作为青岛残奥代表团的旗手,残奥军团最年轻的小将,在奥运赛场度过自己19岁的生日,我的20岁,有着极其光明的开场,好像过去几年的全部混沌都骤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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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岁那年春节,准备年后就去国家自行车队报到的我接到了一个改变人生的电话,就是从这一刻起,汪洋大海沿着一根小小的电话线,蜿蜒而至。 为了08年残奥运会,国家成立了残疾人帆船队,问我有没有兴趣参加选拔。我问人家,什么是帆船,对方说,我也不知道,你去查查吧。于是我同帆船的初遇,便从人生第一次来到网吧去搜索什么是帆船开始了。 作为一个运动员,有机会加入国家队,当然是一种巨大的诱惑,但现实比我想象的更严苛,日照训练基地,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来自射击,举重,田径等等各个项目的优秀运动员七八十人,最后只会有6个人能代表中国参加残奥会。 从去年5月开始,他们已经集结训练快一年了,别人眼里的小屁孩毫无优势可言。队里竞争十分激烈,每隔几天,就有人被淘汰回家。 我是铁了心不能再往回退了,我害怕退回到昨天,退回到那混沌的,漫无目的的日子,所以记忆里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躲进卫生间告诉自己如果你今天做不好,失败了,明天就留在海里不要回来了。

尚没有总结出属于自己的技巧,也不会借力,训练时只能用应急反应中的一切身体器官一起生拉硬拽,手嘴并用,常常训练完不但一手水泡,嘴唇也是破的,牙根都疼得发酸,前几日的泡还未结痂,就又磨出新的水泡来。 后来自己当教练,人家说只要看到单手打绳结的,就知道是我教的。国家队那会儿,训练完回到宿舍,只要手空着,就一遍遍的练绳结,一直练到熄灯,后来熟练得闭着眼睛也没问题,熄了灯还可以继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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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员有时候很被动,总是要被拣选,我以后有孩子一定不让他再做运动员,至少现在是这样想的,但在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必须留下来。结局你们已经知道,后来,我终于站到了奥运赛场上。 

那年冬天的中国海

奥运会之后,国家队就那样悄无声息的解散了,让我关于未来的想象都变成了失效期刊,未及出版,已然作废,生活没能在转弯前给一丁点提示,好似爬山爬到了一半,兴冲冲的望着顶峰暗自计划时,面前的山峰竟就忽地轰然倒塌。 奥运很短,生活却很长,如何找到赛场外在现实生活中的位置,大约是所有运动员面临的问题。因为金牌不能弥补生活,荣誉和声望转瞬即逝。 调查显示,中国有近30万退役运动员,而其中八成面临贫穷,伤病,失业的折磨,我不想成为那其中的一员。 国家队解散之后,我一度迷惘,好像曾经的光亮只是混沌生活里的一段海市蜃楼,我尝试了各种生活的可能,可是守着一滩生意,日复一日的过着喝酒吃饭赚钱的往复生活,我总觉得这不是20岁的我想要的,隐隐地生活里还有什么在召唤我。

如果黑压压的无望生活里尚存有一处让我得以自在喘息的洞穴,便是去参加帆船比赛了。这期间,国家队时结识的老哥哥翟墨环球回来了,原来除了奥运会,帆船还有着这样的玩法,还可以去跨越汪洋,甚至一个人行走整个地球。 我第一次知道了世界上还有艾伦·麦克阿瑟这样的人物存在,还有单人环球比赛存在,那一个下午,新世界终于向我敞开了大门。

“我要去环球!

环球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我决定先从环中国海航行开始。歌德说,不要怀有渺小的梦想,它们无法打动人心。而单人环中国海航行这个让自己心头激荡的梦想,却成了说出来就注定被嘲笑的妄言。 人们嘲笑的从来不是梦想,而是你实现梦想的实力。大部分听到的人都是否定的态度,亲近的人当面劝劝,别去冒这个险,搭上命不值得;不熟悉的人背地里冷言冷语的嘲讽两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里人,穷小子,残疾人,竟然想环球,想环中国海,这也是他能做的梦吗?

那个时候是中国大帆船刚刚开始起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我能做到这样的事,但现在我都理解了。

2012年,9个月的时间里,把一条25年老的报废的24尺近岸巡航帆船修理改造好,从青岛到丹东,从丹东去西沙,23岁的我完成了中国人第一次最完整的中国海航行。

如今的我,可能再也体味不到当日那般的悲壮心情了,已然独自跨越了几片汪洋,从青岛出发航行几百甚至几千海里,都再不是什么前程未卜的艰难航路,但如若没有那一日告别故乡地平线的决绝,大约便永不会有后来那个跨越汪洋的我。 我觉得什么是勇者,不害怕的不是勇者,畏而不缩,即使双腿打颤,仍然坚持迈出那一步,才是勇者前行的方式。 当你把自己的安全感全然抛在身后,不带任何防备的闯进未知的世界,那里就成了任由你书写的白纸,你走一步,世界就大一点儿。无论多少年过去了,我总记得那年冬天我徘徊在街头被无数的拒绝和冷眼后,代老和邵老两位恩师打电话对我说的,“孩子,再坚持坚持!”如果不是当初的这句话,恐怕我就不是现在和当初了。 如果说我过去三十年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时光,那就是那一段日子吧,为了一个梦想,放弃所有,单纯的努力,每天工作十几二十个小时,吃着盐水拌面,窝在一个阴湿狭窄的小船舱里生活,可是那么充实,那么有奔头,那么快乐,每一天都是新的,每一天的自己都是有进步的。 纵然有一千种痛苦,生活仍然值得被热爱,它舍得让你悲如千针入骨,也舍得让你乐上九霄天光,生命里那些曾经的曲折磨砺,在后来都成了一种养分与能量,若不是走过这样的时光,好像就不会遇见那些别人可能求之却也不得见的美景。 航海给了我最短暂又最精炼的人生教育。

一个人的大西洋

2013年,环中国海结束后,就留在了三亚成为了帆船教练,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2015我和第二条梦想号,站在了法国迷你横跨大西洋极限挑战赛的决赛战场,这是世界上最具挑战最艰苦的单人横跨大西洋比赛。

它是什么概念呢,大致相当于一只蚂蚁乘着一片竹叶绕着西湖跑6圈,绕着北京故宫的护城河跑上20圈的意思。 离开中国,远赴欧洲,两年时间,终于九死一生的在全球300多名职业选手中积分进入前70位,拿到了决赛门票。 而且这个比赛禁止使用任何的机械动力,禁止携带通讯设备,以及任何现代导航、气象等科技装备,4000多海里的航程, 完全依靠最原始的天文观测导航技术。不用说航行,单单是一整个月你将丧失跟这地球上其他人类的一切联系这件事便不那么容易了。 我的第二号“痴人说梦”:MINI TRANSAT 650级别单人横渡大西洋帆船赛,是世界上难度系数最高的单人航海极限挑战赛之一。从1977年开始,至今已经举办了20届,来自全球33个国家,896名选手参与其中,一个独臂选手都没有,曾跻身决赛的亚洲选手也只有两人。

独自一个人驾驶6.5米长,重不过一头牛,大不过一辆车的小帆船,横跨整个大西洋,去对抗十几米的巨浪。为了一张决赛门票,许多选手为之努力三五年,甚至七八年,十余年也有。每隔五年,一切资格积分失效清零,又得重头再来。

每年的资格赛数量有限,要拿够1000海里的积分,通常需要用两年或者三年,而一旦报名成功,如果想参加当年的比赛,就必须拿到每年全球只有一个的DCQ资格,针对优秀的外国选手提出的特别日程。 在6月30日前提交所有资格材料,也就是在3个月内,参加MINI的所有比赛,每一场都必须毫无意外的拿到积分,并且最后的成绩在五年以来等待参加比赛的申请者中要排进全球前60位才有机会站在决赛的起航线上。

我记得,整理完所有参赛条件时,我问了阿九一句,你觉得有可能实现吗? 她说“恐怕只能说理论上可行,不但船不能坏、人不能病,天气也不能出问题,一旦有一场比赛取消或者缩短赛程积分,就一切都结束了。” 那一年,住在高不过1米5,面积不到2平方的小船529里,除了训练、就是比赛、学习、考证,多少个不眠之夜。 冬天的布列塔尼,早上总是会被冻醒,没有人能告诉我一只手怎么驾驭这条世界上最小的跨洋船只,一切只能靠自己去摸索,我记得完成最后一场资格赛的时候,德国媒体的报道里说“谁也没想到,做到这一切的是一个看起来很随和的中国人”。

单人极限远航,是航海运动中的一个独特领域,单人远航的夜里,就像独自一人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荒野,而荒野之上你尚且可以攀爬行走,或者原地等待;可是在大海之上,一旦脱离了这条小船,你活不过三五天。

我记得就在两个月前,为了拿到最后的积分,冒死顶着暴风闯北爱尔兰,险些被冻死,我自己在海上就问老天爷”老天爷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我忍受这些痛苦,我无比思念我的家乡和家人。“

离岸航海或许更像是一场逃离、陷落之后,再坚强归来的涅槃。船长们经历离别、战斗,死里逃生,然后重逢,每一步都是与自然和自己斗争的踽踽独行,离岸的船,与到港的人都分明不同了,如同藏人说的,每一趟旅程,都会生一次,死一次。

2015年12月4日回到巴黎,参加船展上的颁奖仪式,一年前的同一天,我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扇通往梦想的小窗被打开,一年后的这一天,梦想成了现实,从原点回到原点,就好似从一个起航来到下一个起航。 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一个独臂船长,用6.5米的小船跨越汪洋,我来自中国。 

坐着公交车去比世锦赛

2016年,回到中国,继续我的教练工作,对于航海教育,我一直希望能兼容并蓄,取各家之长。 在法国比赛期间,顺便去学习了法国帆船联盟FFV系统和英国RYA系统的中国第一张YACHTMASTER OCEAN等航海执照,跟自己执教多年的美国帆船联盟ASA系统比较借鉴,希望给我的学生们最好的教学。 2017年国际帆联邀请,去德国参加基尔帆船世锦赛,跟07年,国家队领队、教练安排好一切带我们去美国、加拿大参加世锦赛不同,这一次,我是以个人身份代表国家,没有领队,没有教练自费参加世锦赛。

为了节省预算,没有住在场馆酒店,每天自己坐着公交车从市中心去赛场,自己做早餐,每场比赛结束后,别的选手都是教练用动力艇拖回去,我得自己一点点划回港口。 Hansa303是一个我从没接触过的船型,比赛前一天才从当地俱乐部租借到一艘旧船,这次比赛来了4个奥运冠军和6个世界冠军,竞争十分激烈。 第一天成绩很不错,第二天比赛竟然被对手投诉,恶意罚分,没有团队跟裁判抗衡,无奈只能认罚。

最后2分之差,没能带回一块奖牌,只得了第四名,但也让我意识到,其实我们中国的运动员跟世界领先水平并没有那么大的差距,只要有系统训练,站在领奖台上并非多么遥远的梦想,未来,我希望能有我的学生代表中国站在那里。

一万次想要放弃的时候,却一万零一次的选择继续

我理解的一个水手真正的内心独白就是“一万次想要放弃的时候,却一万零一次的选择继续。

2017年的世锦赛虽然没能带回一块奖牌,但是比赛之后,我得到了一份大礼。经过两年的全球搜索,终于我们在土耳其找到了一艘完美的双体帆船,高级离岸配置,24小时专业船长打理,从未换过船东,停泊在最好的游艇会里,她正是我想要的第三条“梦想号”。

这个原本计划退休再做的梦,多少年的策划和筹备,因为各种原因竟就这样开始了。

从2017年6月从土耳其起航到今天,还有四个月,我们的环球航行就要结束了,用航迹在地球上划下完整的圆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这三年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虽然我无法欺骗你说,环球航行是一件只有美好的事,但即使有那许多周折辛苦,多年后回想起来,你也一定会觉得这一遭走得值得。

在我们的赞助商和我的家乡-青岛的支持下,3年,青岛梦想号航过3万多海里,跨越了大西洋、太平洋、印度洋,走过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见过天堂,也踏过地狱,遇见各色的人和他们的人生故事,这样的珍贵体验,我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第二次。

最后给大家说说为什你们要环球?

三年以来,常常遇见欧洲、美洲、澳洲的巡航者,你们是我遇见的第一位中国人。 别的语言的环球航行资料,一抓一大把,唯独咱们中文环球航行资料还是空白,这也是我们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我希望能通过这次环球,把这一路我们的经验资料整理成第一本中文的环球航海路书,帮助更多的中国航海人走的更远更安全。 

单人不间断的环球梦

帆船之于我,不只是一饭一蔬的安身立命之本,更是暗夜黑海之上指引方向的灯塔。一路带着我从群山走向大海,闯出一片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人生。 还有一小段弧线,我的环球巡航之旅就要完成了,我的梦想依然在继续,接下来,我希望可以挑战单人不间断环球航行,在世界单人极限航海的殿堂里,加上中国人的名字。 我知道这很难,是要命的难,各种难混在一起的难,甚至会无法实现,但至少我知道我尽了最大的努力。

听说人的一生有三次成长,第一次是发现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的时候,第二次是发现有些事情自己力所不及的时候,第三次就是即使力所不及却依然倾尽全力的时候。 李安的航海顾问史蒂芬•卡拉汉在他的《漂流:我一个人海上的76天》里写过这样一段话:“对待远洋航行,不为前途未卜而担忧,不为未来的死亡所要挟,像新点燃一支烟或者新开启一瓶陈酒那样欢欣,前赴后继地赶向新大陆......无论或吉或凶,他们总是先做好准备尽善尽美,笑对一切,剩下的,就交给那神秘莫测的命运之神来仲裁吧。”

无论是风平浪静,还是暴风骤雨,航海人都可能被面前莫测的大海扑倒。我曾经把大海当作敌人,觉得航海是在作战,后来把她当作孩子,不过是调皮的与水手游戏,也许大海如卡拉汉所说,她既没有怒气要宣泄,也不会对你伸出援助之手。她就只是在那里,无边无际,力量强大,不悲不喜。 这也是我喜欢航海的原因之一,大海让我深刻的感知到自己的渺小。到了海上,除了你的船,你一无所有,一切陆地上的烦扰忧愁也都变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有人问我是不是理想主义者,我是农民的儿子,不懂什么风花雪月下里巴人的不同,也不知道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有什么区别。 我就是做我该做的事儿,学好帆船,做好教学,这是我,一个职业运动员和帆船教练的责任,也是我的梦想,不是什么主义。 今年大年三十,我的庆祝方式是在开普敦又报了几个航海课程,跟好望角旁的航海人交流交流教学方式。 在这里我祝咱们中国的航海人:新一年,好风上青云,扬帆济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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