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永健的采访被安排在电影《李保国》的首映后,盛夏的岗底村酷热难忍,穿着厚西服的林永健却坚决不用风扇,做演员教会他最多的就是“忍耐”,无论夏装冬穿或是严寒中身着单薄衣裳,他早就习以为常,“心静自然凉嘛”。
眼前的这个人,更像是你相识多年的老邻居,没什么野心,即使到了中年或许还有很多巅峰想去逾越,他都仅仅只是轻描淡写道,“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有份这么好的职业,有位好太太和阳光活泼的儿子,这不就是小老百姓最想要的生活吗?我都有了,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接地气”——也是林永健在大众心中的标签,他从未失去朴实的本色,更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公众人物,“打从干这行的第一天起,我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偶像,我就是个文艺工作者、是个演员,真不理解为什么后来要把演员两个字换成艺人。”
进话剧团不被看好,只能拉大幕
很多场合,林永健都自嘲过自己的长相,他绝不是那种一眼望的大帅哥,“偶像?不呕吐就不错了。”
因为长相不出众,他自认做演员的先决条件并不好,但对演戏却是由衷的喜欢。出生于青岛的他,骨子里有种来自家乡的自豪感。他直言不讳小时候就对当演员有所向往,因为青岛出了很多演员,像唐国强、宋佳,总有剧组到家乡取景。
17岁时林永健考进了青岛话剧团,在人们的普遍观念里认为演员要“女的漂亮,男的帅气”,不被看好的林永健,只能干着拉大幕、喷烟雾的活,但他心里却惦记着“既能当演员,也能穿军装”的两大人生梦想。
一次旅途,他遇到了广州军区话剧团管招生的队长,两人相聊甚欢。林永健决定南下,成了一名广州军区话剧团的文艺兵。但他却发现事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以前一个月工资两三百,部队却只有零头,早上五点就要起床拉练,5公里越野。参加《爸爸去哪儿3》时,他曾说过一句“不就住个帐篷吗?我连猪圈都睡过。”
比起生活条件的艰苦,更让他吃不消的是没人理解他心中不曾褪去的演员梦,他只好在宿舍自己演给自己看,甚至“演棵树都乐意”。说到科班出身,林永健自侃“出身复杂”,“当成了兵就想当演员,但想当演员又演不上戏,这是由很多综合因素导致的,不仅是相貌,还有体制内的论资排辈。演不上戏的时候我就去学编剧,写不出来就跑去学做导演,唯独没学表演。”
林永健其实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在广州的那几年,遇到舞台剧他会把大小角色的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从B组演到A组,直到1997年,他参演了人生中的第一部电视剧《和平年代》。
部队转业做北漂,结果天天碰壁
在很多人生十字路口的选择上,林永健都颇有胆量,他看准了北京,知道只有在这里才有机会实现当演员的梦想。千禧年,而立之年的林永健从部队转业,带着不多的积蓄开始了“北漂”生活,住遍了北三环、四环之间的所有招待所,经常一个人拎着箱子东奔西跑,演不上戏就四处跑剧组毛遂自荐,结果天天碰壁,“感觉那会儿就没人想搭理我,我对自己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别着急,我知道我肯定会有机会的。”
都说三十三大转弯,林永健走投无路的时候,通过好友吴军认识了张国立。张国立相中了这位朴实真诚的小伙子,给了他不少机会。那一年,也被他看成是人生的重大转折点,他结了婚、成了家,二次入伍到了空军,参演的《历史的天空》播出了;再后来,《金婚》中狡猾但善良的大庄让他成为最抢戏的配角,并凭借《王贵与安娜》中王贵这一角色入围了“白玉兰奖”最佳男演员,越来越多的观众认识了他。
不管戏份多与少,林永健从不拘泥于角色类型的限制,“早期演的都是一些反派,后来又演农民,还有都市、时尚剧,小人物演了,大人物塑造了,连女性角色都反串过了,工农商学兵都尝试过了,相较于我预期的目标,那实在是超额完成。”
演农民爱上土地牛粪混合的味道
2005年,林永健要在电视剧《喜耕田的故事》里演一个农民。但拍戏前的他几乎没下过田,既分不清楚小麦和韭菜,也不知道玉米和高粱的区别。那时,剧组给他安排了保姆车,他不坐,每天徒步,觉得能在庄稼地里逛逛实属难得,研究研究田地里的作物,和农民聊聊天,“一两天你不习惯,第三四天你会觉得挺好,后来越来越怀念田间的味道,尤其下完雨,泥地里散发出土的香气,再加上瓜果飘香的味道,牛粪、猪粪、羊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太美妙了。”
在导演赵琦眼里,林永健是那种想把骨子里的表演细胞全部展现出来,对表演有极强欲望的人,善于抓住角色的小细节,在根据林业专家李保国真人真事改编的影片《李保国》拍摄前,林永健研读了关于李保国的所有资料,他说这是这个行当里最基础、最简单的事情,也搞不明白现在为何有不敬业的表演陋习,“演戏就是一种对人物关系的诠释,至少在拍摄过程中你要演什么像什么。你不去琢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能演好吗?”说完,他叹了口气,“我太喜欢那种戏把我带走的感觉了,这绝对不是大话和空话,是我亲身经历的事。”
经常演小人物的林永健,直到2012年上映的电影《钱学森》及次年播出的电视剧《聂荣臻》中,才头一次演上了大人物——聂荣臻,他自认没有那么高的思想境界,演一个大元帅要相当谨慎,“聂荣臻怎么和钱学森打交道,勒紧裤腰带吃饭的日子里要怎么去给国家找到杀手锏,历史摆在面前可不能杜撰,演一演你会体会到他对国家和人民的感情。”
九次上春晚 反串大姐纯属意外
去年是林永健第九次登上春晚舞台,从1998年在小品《东西南北兵》里演个小战士到如今,转眼已经20年。印象最深的当属2005年的小品《装修》,他一人分饰三角,包括那个头戴假发,喊着“干啥呢干啥呢”的大姐。但这次出演却是大大的意外,“当时巩汉林、黄宏,还有导演三个人在那儿,我看了看剧本发现上面有五个人啊,数了三遍很是不解地问,还有两个人在哪呢?他们不吭声还冲着我笑,说是现在合适的女演员实在很难找,不如你代一下。”这一“代”让林永健一夜之间走进千家万户。
都说他红了,他却憨厚一笑,“认识我的人多了,找来的戏也多了,但反而机会多了得罪人也多了,上这个不上那个,不就容易得罪人吗?”
至今,网络上依然有着“看脸的时代林永健们该怎么办?”的讨论,也正因为相貌不出挑,林永健很清楚自己要比旁人更加努力。《建党伟业》中他饰演陆徽祥,为了短短的几句日语对白,他苦练口型和发音,后期也坚持不要配音。“做演员我一直信奉一句话,你干什么吆喝什么。把戏演好,不管什么角色,你得演得入木三分,这是你要干的事儿。”
他始终保持着“倾囊请客只为聊戏”的习惯:经常去看别人演戏,无论是话剧、舞台剧还是电影,看完就请人吃饭,把好的演员都留下来吃宵夜,在饭桌上切磋演技。到他自己参演时,也不放过同行,吃点菜,倒上杯小酒,其他的先不说,就谈一个问题“演得怎么样,人物立没立住”,“这是属于我的交流方式,他们给我的很多意见尽管没那么尖锐,毕竟他们吃了我的饭(笑),但我知道这些朋友都是很中肯的。”
家 庭 观
我就是个老派的父亲
2003年,同为空政话剧团演员的林永健和周冬齐喜结连理,没有房、没有车,总共只有三万块钱,在当时他们不仅是“闪婚”,还是“裸婚”。
周冬齐曾出演过《新女婿时代》和《妈妈的花样年华》,和林永健也合作过不少作品,两人也是因为2002年的一部小品《换岗》相识,在林永健心中,太太的戏一直比他强。
2010年,林大竣出生了,那一年,林永健40岁,给孩子取这个名字也有“大功告成”的意味。2015年,《爸爸去哪儿3》林永健带着林大竣出现在观众面前,也着实让他手足无措了一把,“最开始我真不了解,就有点手忙脚乱。”提到教育孩子,林永健对太太周冬齐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崇拜,过去几十年,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在一个接一个剧组里“跑戏”,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他总说自己是个不称职的爸爸,所以现在就想尽全力弥补,“只要一有时间我就陪他。”问他如果有水晶球可以预知未来最想知道什么,“我还是想知道儿子未来会怎样。我就是个老派的、传统的父亲。”
新 鲜 问 答
新京报:银幕上的你跟生活中的你差距大吗?
林永健:还是有点差距的,可能好多人以为我挺喜剧、挺搞笑的。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毕竟也是公众人物?)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公众人物,在国外我看到人家演员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者,上下班都自己开车,逛超市、自己做饭,不是说举手投足被人关注就不一样了,但在我们国家,不太一样。
新京报:那身处于网络时代你会经常看网友的评论吗?自认为算是个潮流的人吗,抖音、微博玩得转吗?
林永健:我会看,但几乎很多都是左脑子进右脑子出,因为有些东西你不能太认真,只会重视自己想看的那些比较真实的说法。至于抖音什么的完全玩不了,我土,不懂(笑),微博也是他们逼着我、催着我发的(大笑),回到以前真的想象不出如今是这个状态,就是觉得时代变化太快了。
新京报:对你来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林永健:可能到了这个岁数,有些事看得更开了、更广了,尤其是在我演了聂荣臻、李保国这些角色后,包括待人接物、跟人合作都越发成熟,这可能确实跟年龄、阅历有关,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新京报:口碑和票房,你更看重哪一个?你会为艺术片遭遇低排片不平吗?
林永健:确实很想要好的口碑。但就比如我刚刚主演的这部电影《李保国》,我理解大家对于小众艺术片会有一些刻板印象,也理解院线方要为自己的收益考虑。好在现在多了很多传播渠道,《李保国》正在移动电影院平台传播,很多海外华人在移动平台上给我留言,问什么时候能在他们当地的院线上看到这部电影。
新京报:那选择电影类型上,你是否更倾向于艺术小众类?
林永健:商业大制作比较少是因为没啥人找我演啊(笑)。开玩笑的,其实无论角色大小,我接戏的标准是能不能打动我,我最近还拍了一部好莱坞电影,具体是什么不能透露,电影制作对英语要求很高,对我来说挺有挑战。大概美国人看美国人看久了,中国人看中国人也看多了,他们觉得我这种形象是中国东方人的形象就找我参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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