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体育12月13日报道:
前人的遗憾总能让后来者被寄托更多的执念,这种执念会因历史性的槽点被扩大化宣传,从而出现一些偏离事件本身的观点。在职业化时间较短的中国足坛,个人价值的迸发不仅取决于自身潜质与后天努力,还要考虑到历史进程。
开篇说这些是因为很难用一个淡定的心态去讲述本期故事的主人公——董方卓。个人心中,中国体育媒体的发展进程以及球迷网络参与度的增加给了董方卓太多不该有的剧本,让我们无法真实的了解董方卓职业生涯高开低走的原因,以及那些真正被遗忘在角落却更应该被感知的细节。
媒体与球迷眼中的双面人:天赋爆表与极差的自律
起步于东北路小学,董方卓的足球生涯从开始就被贴上了不一样的标签。就好比家境殷实的孩子出生于北京并且户口在海淀,他可以在求学之路中选择人大附中实验班或者清华附中,只要稍微努力就能前程似锦。
董方卓年幼时期,恰逢中国足坛职业化未开启的日子,足球苗子的选材也被定义为“名校”与身体。于是,小学还没有毕业的董方卓就被当时的毅腾青训挖走,足以看出他在当时具备了很好的硬件条件。关于董方卓的身体素质,我们后来只能从宽泛的报道中得到:天赋异禀、远超常人等评述,却没有合适的参考系去评价他的身体素质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当时的大连青训中,董方卓、权磊等人在同年龄段确实呈现出不一样的高水准。而权磊作为董方卓的好友之一,虽然球场位置不同,但是却能给予不一样的参考。当年卷入纷争被砍多刀的权磊一度因失血性休克、开放性血气胸以及腿部、臀部肌腱断裂,医院甚至认为他很难再延续职业生涯。
但是,出色的身体天赋使权磊在5个月之后就完全康复并归队训练。因此,有了权磊这个参考系我们再通过一个实例就能判断出董方卓的身体素质究竟多“逆天”。在媒体当年的报道中,权磊在接受采访时就无比惊讶董方卓的身体素质,同样身体素质出众的他在防守董方卓时很难跟上其快速的启动节奏,而且经常在训练中被董方卓快速甩开并大力爆射得分。
再加上董方卓在大连实德队内体测中打破了郝海东爆发力纪录的报道,他的身体优势确实得到了确认。董方卓的确是当年中国足坛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在此后的职业生涯中,董方卓也在比赛中不断展现出他超强的爆发力与射门能力:
图1:2005年世青赛,出场机会不多的董方卓在比赛中展现自己超强的爆发力与射门能力。
图2:效力于比利时联赛期间,董方卓在球场展现出超强的爆发力、人球结合以及射门能力。
图3:效力于曼联预备队期间,董方卓在禁区内摆脱防守之后的暴力射门得分。
不过,中国足坛乃至世界足坛有着太多伤仲永的案例,那些天赋异禀的好苗子最终因为不自律的表现泯然众人。从被寄予厚望到逐渐沉沦,董方卓职业生涯被太多人定义为失败,而且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于“双商低”、“不自律”。
在董方卓结束留洋之后,诸多媒体都对董方卓的留洋生涯进行了“盖棺定论”以及言辞刻薄的评述。作为80后的老球迷,作者至今记得某媒体人的一篇名为《董方卓:毁于骄傲》报道。
通篇都是关于董方卓训练迟到、耍大牌、怒斥队友的描述,在他的笔下董方卓成为一个自负、自大且缺乏人际技巧的人,最为关键的是这篇报道在董方卓职业生涯走低之时在中国足坛引发了广泛地传播。
即便是在董方卓成为中国足球锋线新星的日子里,关于他的负面报道也不少,最知名的就是在克劳琛手下他因不满把他换下,在场边推了上来示好的克劳琛一把。另外,关于他加盟曼联之后的负面报道也较多,大都集中在曼联上午10点进行正式训练并开始分组对抗,董方卓虽然按时参加,但是他的队友们特别是C罗等人已经在9点就开始了慢跑训练。
最让媒体与球迷“不满”的是,在被河北中基“放逐”之后,无球可踢的董方卓在消失半年之后出现在了某卫视的一档整形栏目,亲身体验为微整形代言的他已经完全偏离了自己足球生涯的轨道。而这一切的种种,更是加剧了舆论对董方卓挥霍天赋的苛责。
在从神坛跌落之后,董方卓身上“不自律”、“双商低”的标签已经不可祛除。安特卫普首秀穿错球衣让他在遥远的华夏大地都被批评数月,年少且慢热的性格以及对于世俗缺乏及时的应对,董方卓只能在日后让这种舆论在不断传播中发酵、扩大,并逐渐偏离了初衷。
改写数项历史,董方卓不为人知的往事
首位正式加盟曼联的中国球员、首位代表曼联在英超与欧冠出场的球员、首位在欧洲联赛拿到金靴的球员、首位在奥运会上为国足取得进球的球员。诸多纪录下,董方卓确实在当年的中国足坛带给了我们不一样的视觉感官。但是在这些荣誉的背后,有着很多不为常人所知的“秘辛”,而且在当时媒体并不甚发到的情况下,这都被遗落在了角落。
曼联教父弗格森一生中曾无比看重两位中国球员,一个是宿茂臻,另一个就是董方卓。时隔多年之后,老爵爷在接受采访时还在赞叹,董方卓的速度非常非常快,而且很有潜力,是符合现代足球战术的中锋苗子。
2008年奥运会为国足攻入奥运首球,董方卓庆祝呐喊的背后却有着一段很少人提及的往事。当时从安特卫普回到曼联的董方卓需要跟萨哈、索尔斯克亚等大牌竞争,最为关键的是连阿兰-史密斯这样的球员都最终难以在锋线获得机会无奈回撤打起了后腰。
仅仅在比利时乙级联赛拿到金靴的董方卓要想撼动几位大佬的位置,难上加难,只是,奥运会在即的他只能在预备队出战寻求状态,但却遭遇了惊天厄运。
对于布莱克本,熟悉英超的球迷都知道这支球风粗野的球队,在比赛中暴力飞铲频发成为他们最为显著的标签。在英超预备队比赛中,董方卓已经形成单刀之势却被对手从身后飞铲放倒,起身之后的董方卓准备起身继续追球射门却发现他已经难以支撑身体只能轰然倒地。
被换下场后董方卓只能自己开车回家,第二天依然出现在了训练场上,但是简单的热身都无法完成的他只能前往医院检查:左膝半月板损伤、后十字交叉韧带撕裂!这两种伤不论哪一种,对于职业球员来说都是噩梦,但是董方卓却一下子迎来了双重打击。
为了赶上奥运会,董方卓在经纪人、中国足协的不断劝说下只能选择保守治疗,这也给他的职业生涯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只是这段往事在当时的中国足坛并没有报道,我们只能通过国内纸媒的描述中得知董方卓在预备队赛事中受伤,然后,在近乎半年的时间里得不到董方卓的一丝信息,直到他保守治疗结束来到国家队报到准备征战奥运会赛事。而这些故事,也是在董方卓退役之后于去年接受采访时才娓娓道出。
图4:董方卓在北京奥运会攻入中国足球历史上首粒奥运会进球。
董方卓并非很多人眼中的挥霍恶魔。年幼便因足球荒废学业,刚刚成年就远赴欧陆留洋的他也并非不思进取。当年加盟曼联轰动中国足坛之后,因为没有劳工证的他只能被租借到安特卫普。
在比利时联赛,安特卫普虽然是曼联的“卫星队”,但董方卓这样的“借将”显然不是球队核心,他们表现好了就被曼联召回,发挥不佳才被低价处理。董方卓初来就遭遇到了队友的白眼,不少人都表示“曼联来的了不起?训练比赛出来溜溜啊”!
如果说这时候的董方卓没有斗志、怂了,也就没有了后来比利时乙级联赛金靴以及代表曼联在英超与欧冠征战的故事了。
那时候的董方卓虽然年幼,但是却不服输,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加练。
在欧洲足坛,主动加练在教练眼里是对他训练计划的不尊重与不信服,但是董方卓还是找到了当时的主帅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在主帅不甚情愿的答应之后,董方卓就开始了加练。
在安特卫普的开放式训练中,董方卓用他的刻苦赢得了球迷的支持、队友的钦佩,并最终在球队降级之后成为比利时乙级联赛的金靴。
当曼联将其召回的号令到来的时候,董方卓得到了主帅、队友的挽留,他们希望董方卓能跟他们一起杀回甲级联赛。但是当时的董方卓命运并不在自己手里,曼联对于外租球员的召回政策以及经纪人、国内团队的预期,都让董方卓离开了比利时,重返曼彻斯特。
图5:苦练之后,董方卓终于在比利时收获了自己的处子球。而且在与对手后卫的贴身肉搏中能顶出势大力沉的头球射门,董方卓的身体天赋与射门能力得到了认可。
图6:如果没有加练,董方卓能在比利时联赛攻入这样的惊艳进球?
图7:董方卓禁区外的重炮世界波。
图8:董方卓在安特卫普也有连过数人破门的惊世之作,这球犹如马拉多纳附体。
图9:董方卓从中场启动一条龙打爆对手防线,禁区外轰出世界波。
图10:通过训练与比赛得到认可,作为前锋的董方卓成为球队定位球的重要主罚手。
图11:回到曼联之后,董方卓在对阵切尔西的比赛中首发出场上演英超处子秀
即便是多年以后,董方卓回忆起安特卫普时的岁月依然笑容满面,“那时候就觉得球就是我的,我想让它怎么样就能做到,不管是传球、过人还是射门,就感觉他是我脚底下的一部分。所以那时候不管是自信心,还是跟队友的默契度,还有他们对我的信任,都达到比较好的状态。那时候踢得还是很开心的。”
伤病摧毁天赋,董方卓在诋毁中成熟
为了奥运会赛事选择保守治疗,让董方卓的重伤落下了病根。
这次保守治疗不仅让他在静养的第一个月体重剧增,而且在后续减重时因较大负荷的训练让伤情有所反复。即便是在北京奥运会男足比赛中征战,董方卓依然没有完全康复,“那时我只能是比半蹲再深一点,没办法完全蹲下去。我们以前就总说,伤了一条腿要特别注意另一条腿,不然很容易也伤了。我也想做一些努力,回到以前好的状态。我心里很清楚,随着伤病的增加,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以前了。不说回到巅峰,达到80%也可以啊。”
伤病之后的无奈,董方卓即便是在08年奥运会之后再回曼联他也知道自己难以留下。此后加盟亚美尼亚联赛,董方卓希望通过在这里找到自己的状态后再回到主流联赛,但是伤病又跟他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左腿伤势已落下病根,他的右膝又出现了问题。而且,一伤就是半年。
图12:二次留洋在葡萄牙与亚美尼亚联赛走下足迹,董方卓也曾留下了经典的进球。
频繁的伤病折磨让年少就在外的董方卓无比怀念故土,在亚美尼亚国庆日的漫天焰火中,董方卓对家乡的思念无以复加,“真的想家了”。
图13:混迹于中甲时期,健康的董方卓还是能在禁区内做出连贯性十足的动作并暴力得分。
图14:退役前的董方卓,在单刀面对门将时的冷静,要好于如今的很多国脚。
当回到故土,董方卓在湖南湘潭、河北中基打拼,但是伤病却又找到了他。肌腱炎的手术并不算成功,多年来反复的伤病以及左腿重伤后董方卓有意、无意地对右腿的依赖让他的这次右腿伤势更加严重。
对于伤病的无奈让董方卓在朋友的“撺掇”下做了一个在后来看似无比糟糕的决定:染发。在伤病缠身无法训练导致体重增加后,一头黄发的董方卓出现在了比赛看台上,或许是因为拍摄角度的缘故,也或许是董方卓当时真的胖了,那张被球迷与媒体戏称为“董卓”的照片快速火遍全国,这又成了董方卓不自律的铁证。
在诋毁与嘲讽中,董方卓这一次选择了回应,他通过个人微博发布了自己艰苦训练的照片,照片中他金黄的头发倔强的站立,汗水与身材交映下,董方卓只想用这样的方式回应外界。但是他错了,他得到的依然是外界的诋毁与嘲讽。
图16:这不是董卓,董方卓在董卓事件后迅速发布了自己的照片进行辟谣。
退役之后,董方卓最近一次接受媒体采访时就表示,我理解外界,但是谁理解我?这是一种无奈。翻看他近几年的微博,除了对自己的鼓励之外,出现最多的就是“我的脚啊你快点好,我需要你”、“我的脚啊你真的好不了啦”?
如今,董方卓生活在厦门,这里风景秀丽、气候宜人。谈及当年的种种,董方卓还是老样子,“他们愿意咋说就咋说,我生气之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开始不屑于“董方卓购买了奥迪R8”的传闻,开始研究《易经》的他一如当年那般不对非议回应,但是却更加的坦然。
结语
董方卓有着让很多职业球员羡慕的身体素质,也在自己的职业生涯初期迎来了更好地发展平台--曼联。他本可以走上宿茂臻梦想但未达到的路,但是却因为伤病、当时中国球员普遍存在的自律缺失以及外界的压力逐渐让美好的种子结出了恶果。
董方卓从天赋异禀的少年,到镌刻了中国足球多项历史的青年,再到成为中国足球痰盂里最不让人待见的负面人物。他慢热的性格、糟糕的运气以及沉沦中展现出的不自律行为值得后人警醒,但是在网络不甚发达的当时,董方卓的霉运以及为国所做的选择并没有人铭记,但是却在网络逐渐成为潮流之后被舆论冠以恶名,这足以给当今的中国足坛警醒。
我们应该对那些拼搏在球场上的人们足够的宽容,盛时不吹捧、衰时不踩踏,中国足球永远需要理性。
作者:开水没温度 隔壁老王